洪洪的烈火在焚燒,爆炸。燒死那些人類,燒掉人類的無窮慾望;炸開這個世界,炸掉世界的一切;
滔滔的洪水在翻滾,在躍騰。沖走那些人類,沖掉人類的滔滔罪孽,沖掉世界的一切。
世界已經灰飛煙滅,人類已經不再存在。
上帝歎了口氣,祂坐下來,用手抹一抹面,可是,祂面上的疲態、失落、無奈、落寞、迷惘尚存。
祂終於完成了祂的第二項創舉,可以舒一口氣, 坐下來休息休息了。祂的第一項創舉是創造世界, 祂說有光便有了光
……。祂的第二項創舉是毀滅世界,毀滅人類,給世界帶來末日, 給全人類帶來死亡。
祂用了七天時間便創造出一個宇宙從來未曾有過的世界,但祂只用了一天時間便親手毀滅了祂親手創造的世界,親手創造的人類。祂有沒有後悔,有沒有後悔用手創造世界?
用手創造人類? 為什麼不用腦呢?
「唉! 那些人類,他們說我是仁慈的。我也不是真正要毀滅他們,我只是說說,嚇唬嚇唬他們,
使他們知所警惕,不要亂來。可是,那些人類,那些人類也實在太不像話了,他們罪有應得。
我已經不只一次(世界大戰有兩次,火山爆發地震海嘯颶風龍捲風不知有多少次)警告過他們,可是,他們越來越放肆;殺人放火,偷呃拐騙,姦淫擄掠,亂倫弒親,崇拜偶像,有什麼事情他們幹不出來?
「一百年前的尼釆, 宣佈我已死。其時,我已經想過,想過要世界末日,要毀滅人類。但是,
他們說我是仁慈的。
「人類實在罪孽太深,太重;難道要我任由他們胡作非為? 最後的審判無可避免,始終要到來。」
祂開始感到失落,或者有一絲絲後悔。
「我現在應做什麼? 有什麼可以做? 沒有了人類,沒有了世界,我還可以做些什麼?
誰來崇拜我? 誰來向我禱告? 誰來接受我的審判? 當然,我可以再創造一個世界,再創造人類,那對於我,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。
「可是,那又有什麼意思? 我還不是一再重複我的失敗? 當他們再次惡貫滿盈,當我再次無法忍受他們的罪惡時,
還不是要我再次毀滅世界,再次毀滅人類? 沒完沒了,那有什麼意思?
「錯! 錯! 錯!
從一開始,我決定要創造世界,要創造人類時,便注定我的失敗。事情實在令我左右為難; 如果我創造一些完美的生物體,他們的身體,他們的思想
(那叫什麼思想? 完全受我控制的思想怎能算是他們的思想?),他們的行為,他們的一舉一動,過去現在將來,完全受我控制,那麼,他們應叫什麼?
他們應叫細胞,是我的細胞,是我的身體,他們又怎配稱為人類呢?
「沒有了世界,沒有了人類,沒有了子民,沒有了祈禱,沒有了最後的審判,沒有了世界末日, 這算什麼? 那還像什麼世界?
「做一個注定失敗的上帝神,做一個艱苦掙扎向上求生的生物人,我可以選擇嗎?
如果可以讓我選擇的話,我會選擇什麼,前者? 後者? 唉! 」
看吧,人類,來看吧,上帝在歎息呢!
上帝在煩惱啊!
不,慢著,這裡有問題,如果上帝已經完成了祂的第二項創舉,已毀滅了世界,毀滅了人類,人類又怎能看到聽到上帝在歎息在煩惱呢?
來吧,人類,來吧,振作吧,繼續努力吧,繼續掙扎吧,繼續求生吧,繼續作惡吧。世界沒有被毀滅,你沒有被毀滅,我沒有被毀滅。
原來上帝未死,祂對於祂的第二項創舉,仍在思考,仍在猶疑,祂進退維谷,祂左右做神難,祂無法下決定。祂開始懷疑,開始懷疑人類對祂的頌讚,懷疑人類頌讚祂的全能。
「唉!
那些人類,那些神心,虔誠,正直而又滿身罪孽,有著無窮慾望的人類,他們來到我的面前,真心地,崇敬地,公然向我撒謊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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